2015/06/29 | 來源：中華整木網
[摘要]在對任何一件事物做出判斷之前，評價或批評的價值標準需要首先得以澄清，包括對美丑的區分。只有大家都在一個價值尺度上評判，才會有可比性和參照性。結合自己在家具領域內的觀察，深刻地感受到，中國家具設計界現今最大的問題，既不是創意匱乏，也不是美感缺失，而是好與壞、美與丑的標準問題，是價值標準的建立問題。
在對任何一件事物做出判斷之前，評價或批評的價值標準需要首先得以澄清，包括對美丑的區分。只有大家都在一個價值尺度上評判，才會有可比性和參照性。結合自己在家具領域內的觀察，深刻地感受到，中國家具設計界現今最大的問題，既不是創意匱乏，也不是美感缺失，而是好與壞、美與丑的標準問題，是價值標準的建立問題。
到底什么才應該是現代中式家具之美？這個問題搞清楚，我們才找到了著力點，才能正確地辨別好壞、美丑、是非、真假，繼而開創出經得起市場考驗、經得起時間考驗的家具產品。
尤其是在學術界、設計界、企業界，價值標準的問題更是重中之重。
絕大部分的企業，以市場銷售的潮流為導向，處處唯市場流行趨勢是論，而不是深入地思考、做出超越性的論斷。價值標準這個問題的答案，無法從市場調查中獲得。因為消費者對產品的認識，總是有其局限性和盲目性。現代汽車業之父亨利-福特曾說過：“如果我最初問消費者他們想要什么，他們會告訴我要一匹更快的馬！”喬布斯對此的名言則是：“消費者并不知道自己需要什么，直到我們拿出自己的產品，他們就發現，這是我要的東西。”
消費者只關注他們自己的顯性需求。他們并不真正了解自己、也并不了解什么是真正好的產品，更無從知道產品怎么可以更好、超出他們的期望。所以，無論是作為設計師還是企業家、理論家，我們要自己把這個問題想清楚，才能以清晰的思路從事家具產品的設計、開發工作。
這個價值標準，既不能套用西方家具設計的評判體系，也不能照搬古典家具中千百年來口口相傳形成的老規矩。為現代中國人打造的家具，必須建立符合現代中國國情的價值評判尺度。我們既要傳承自己的優良傳統、從深厚的古老中國智慧中提煉出要旨，也必須兼收并蓄，從國外家具界、設計界的成果中取其精華，為我所用。兩相萃取提煉，糅合貫通之，以成新理。
問題是，我們要從傳統中提取出什么以為用呢？西方體系中，又可以從中學到什么？什么可以拿來、什么必須拋棄？
中華民族有超過5000年的歷史，每個大的歷史階段，都生發出不同的智慧和價值觀，都有不同的審美理念。另一方面，地域遼闊的中華古國，其不同地區亦有著千差萬別的傳統和生活習慣。簡單的一句“繼承傳統”這樣的口號，在現實情況面前，顯得無比的蒼白乏力。我們必須動用自己的思考，梳理總結，探討爭論，廣聽博引，才能得出合理的答案、獲得解決問題的有效工具。
嚴格地說，這個問題已經上升到了哲學的層面：現代的中國人應該以何為美？應該崇尚什么、鄙視什么？甚至再進一步，我們將以什么為自己的美學信仰？
實在是天大一個問題，聽起來不是我等可以解決。但我們也許可以換個角度看待、思考。全球化時代，信息高速傳播、資訊唾手可得，國人出國門走天下，已不再是夢想。我們現在可以做到通覽古今中外家具，知己知彼、廣知天下家具之事。對中式家具在世界家具史中的情形、位置有綜合、客觀的了解，然后回過頭以新的角度看待中國古典家具，問題就會變得簡單許多。而以國際化的視野、以今人的眼光對比中式家具和國外古典現代家具，取我們之所需，補己之不足，無疑是正確而客觀的思路。
我們不妨把范圍再縮小一點，把國內外公認的具有頂級水準的明式家具作為研究對象，將其與國外現代及古典家具進行對比，從中找到一些端倪。明式家具早先被低估的價值，已由王世襄先生在其《明式家具研究》中充分研究并論述，此處無必要再贅述。
實際上，中式家具的價值理念、審美觀、家具形制在宋代就已成型并走向成熟（邵曉峰先生編著的《中國宋代家具》一書中已有非常詳盡的描述）。而宋代，是中國藝術工藝史的最高峰，尤以繪畫、陶瓷工藝為全世界有品有識之士所仰慕。可惜的是，我們現在已看不到傳世的、能代表宋代制作水準宋代家具，只能在宋代繪畫上一窺其身姿。宋代家具因為缺乏明代發展起來的精細木作技術、缺乏實物對證而無法形成象明式家具那樣系統、準確的研究。
更早期的漢代唐代，由于尚未啟用坐具，亦無家具實物對證，所以也不具研究價值。唐代又是大開口岸、各族各國審美混雜的時代，其審美情趣和理念并不象宋、明那樣自成一體、那樣純粹。元代，由于歷史原因，是胡族審美為主導的時代，時間也較短，故元代審美無法作為中華審美的代表。后期的清代家具則由于過于繁復，強調外在的奢華，如元代一樣，僅代表外來勢力的審美，而不是正宗的中華審美，而且因缺少內在的品味與系統的核心價值而被研究界和鑒賞界的有識之士一致否定，亦不值得枉費思慮。
所以我們可以說，明式家具就是中國古典家具的正宗代表，研究明式家具就是研究中國古典家具。
明式家具的某些工藝，至今無法被西方家具超越。而精益求精的態度，是我們今人早已遺忘、最為欠缺的寶貴財富。中國消費者到了開始重新講究活法的時代，路上遺失的傳家寶可以撿回來了。
那么，以今人的標準，古典中式家具在今天看來，有什么不合時宜之處呢？這一點在業界已基本形成共識，即功能性、舒適性的不足。另外，純明式家具中仍不時可見的雕花，對現今崇尚簡潔、崇尚清爽的年輕一代消費者來說，仍屬繁復冗贅，需要得到改良甚至免除。
總結了中國家具可以傳承和可以改良的價值，現代西方文明可以帶給我們什么呢？
從產品設計的角度看，德國設計大師迪特-拉姆斯的理論，代表了西方設計界、工業界的最高價值。迪特-拉姆斯總結的“設計十誡”，也可以被理解為“好產品十誡”，已成為西方設計界的金科玉律。他的理論同樣可以為國內的家具界人士所用、給我們以深刻的啟迪。
非常有意思的是，謙虛、誠實這樣的屬性被迪大師列入了好設計好產品的標準。這與明式家具的內在價值有異曲同工之妙。他提出的堅固、精致、環保（對木材的充分利用），也處處體現在明式家具的制作理念中。
迪特-拉姆斯最大的建樹在于家用電器的設計。他的理論能否適用于家具呢？我們如果把“設計十誡”與在家具設計領域登峰造極的丹麥設計師漢斯-瓦格納的作品比對一下，看看是什么結果。
我們可以發現，漢斯-瓦格納的設計竟然與迪特-拉姆斯的理論絲絲入扣、嚴密合縫。“設計十誡”的每一條，都可以在瓦格納的家具設計中找到對應。
如果把另一對現代設計大師查爾斯-伊姆斯夫婦的設計也用“設計十誡”一條條地加以檢驗，結果如何呢？讀者自行比對一下，即會發現同樣的情形。
這說明迪特-拉姆斯對設計的認識是充滿真知灼見的，是我們必須加以學習的西方智慧。
然而，任何事物都有兩面性，現代設計思維也有其致命的弱點。現代主義思潮的起源，以包豪斯學派為代表，有著堅決擺脫歷史束縛、否定傳統、拋棄傳統的叛逆性理念。以這樣的理念做設計和產品，尤其是家具產品，必然導致地域特色、民族特色的缺失，導致設計和產品缺乏更深層次的內涵、容易導致無趣和淺薄。這一點，國內有識之士甚至西方世界自己的理論家已明確指出。作為家具設計師和家具界業內人士，也應該有清醒的認識。
既然要古今并蓄、中西結合，就是把古今中外最好的精華合并在一起，進而作為自己的價值標準。我們不妨把“設計十誡”和明式家具的精華做一融合，對現代中式家具的設計標準形成如下設想：
1.現代中式家具應該是美的。這里說的美，指的是端莊周正、簡素自然、中和諧調、雅致內斂的中式審美。
2.現代中式家具應該保留并發揚古典家具的特有形制。中式家具在形制上的特色，除了上述的中式審美，也是中華民族之民族性的一部分，不能丟棄。
3.現代中式家具應該是好用、易用的。舒適度和功能都必須仔細地得到考量，以符合現代人的生活習慣。
4.現代中式家具應該是富有細節、高品質的。
5.現代中式家具應該是環保、節約材料的。
6.現代中式家具應該是簡潔的。
7.現代中式家具是有創新的。無論是外形、工藝還是材料的創新。
結語
中式家具設計工作中，最為難以拿捏的，是中式家具的內在美和氣質。這不但需要精益求精的工作態度、需要對藝術化的生活有深刻的理解和品味，更需要設計師們發自內心地熱愛我們深厚的傳統，用心去感受微妙的中國古典家具、古典藝術之美。當設計師真正地愛上老祖宗們留下的這些寶貝之時，也就是設計功力大幅飛升之時。（陳雪聰∕編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