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06/12 | 來源:人民網
[摘要]此件黃花梨提盒伴我也有十多年了,每每置于幾案或書架之上,都是那么的古雅可人,透著一縷明韻宋風。
黃花梨提盒
此件黃花梨提盒伴我也有十多年了,每每置于幾案或書架之上,都是那么的古雅可人,透著一縷明韻宋風。
記得提盒是在黃山市祁門大北埠一朋友家無意間收得的。朋友做古玩生意多年,我們定期就要上門看看,找些想要的東西。那時他家東西真多,臨街的三層小樓都塞得滿滿的,每次去都要上上下下搜上一遍。
那天,沒有找到想要的,牛飲了一大口茶水便坐到朋友家的木搖椅上,悠閑地看著其他幾個人挑這挑那。吔!床下塞著一木提盒,呼之欲出。擦拭、談價、成交,前后不過幾分鐘。朋友當時或許對木頭研究得還不多,只是說線起得好,鄉下收的,剝點皮(加點價)就賣。我因為之前的收藏閱歷,便成就了這一剎那間的艷遇。

黃花梨提盒構架
記得之前這位朋友家有一對黃花梨的小文幾,方的,約略長20多公分,高10公分見方,秀氣得要死。若是置一細盆文竹,真是文氣得不得了。不過,當時因面板更換得不配,橫棖也有壞斷,便猶豫過去了。現在抱憾之余想想還是自己認知上的不足。放在現在,略作小修就可以了。原以為收古董家具一定要品相完整,后來讀了伍嘉恩女士的《明式家具二十年經眼錄》,才知道大藏家的藏品、大拍上頂級家具也多是經過修復的。書中記載有一件黃花梨交椅式躺椅,其活動搭腦已失落,而后就是參照明代的版畫修復的,算是業界的美談了。也是,木器經幾百年流傳,哪有盡是完好的?只要修復得不損神韻,便是對歷史的喚醒吧。
提盒拿回后,看到的朋友都說好,從來沒有的一致。銅梆子鐵底(黃花梨的梆子、鐵力木的底),很規矩的小木作。尤其提梁格外的優美,不像王世襄先生的一件直提梁,略顯霸蠻了點。蓋面板選用虎皮紋的黃花梨板材,以顯木紋華麗之美。稍用濕布擦拭,燦然如夜貍之睛。黃花梨古稱花櫚木、花貍木,即源如此。
其實提盒這種樣式經典得很,宋畫上就有。大者兩人抬一箱,小點一人挑兩箱,再小點就是提飯菜的大提盒,再小點就是如這件裝筆墨紙硯的文具提盒了,還有更小的裝小雜件的。明萬歷刊本《琵琶記》中《才俊登程》一圖,書童挑的考籃就是裝筆墨紙硯的提盒。

明末清初 黃花梨大提盒

明末清初 黃花梨四撞提盒

明末清初 黃花梨提盒
宋明的經典往往是經過幾百年的提煉出來的,就像《三國演義》,其實不是羅貫中一個人的作品,之前的《三國志評話》,就不知歷經多少次的漁樵閑話才變得血肉豐滿。它一旦經過文人目光的浣洗,或文學或什物,哪怕混跡于勾欄瓦肆,仿佛一夜間便有了恒久的生命。

清乾隆 剔紅雕漆山水人物提盒
古徽州是徽商故里,游走鄉間,常常有古董販子說某處賣了一件黃花梨的家具發了大財的故事。伍嘉恩女士《明式家具二十年經眼錄》,也把古徽州的皖南列為明式黃花梨家具的出現地。其中就有這么一段關于禪椅的故事:“禪椅來自安徽,上海行家梅家瑋在皖南地區搜索古典家具時發現,運回上海,怎料無人問津,只好以3000元賣給廣東江門舊市場雷姓家具商。香港業者蔣念慈北上買得轉讓給‘嘉木堂’,時年1989。此禪椅特別寬大,陳設在‘嘉木堂’正廳中,不久后就被北加州中國古典家具博物館館長羅伯特·伯頓訂下,極度空靈簡約的禪椅十分符合20世紀極簡派藝術理念,被西方人發現后頓時成為家具界明星,藝術傳媒寵兒,在無數書籍刊物中出現。”此禪椅之后的記載便是收藏、拍賣、展覽,再收藏、再拍賣、再展覽,不斷地易手,出美入歐,真像長了腳似的周游了大半個地球。

伍嘉恩《明式家具二十年經眼錄》書中提到的禪椅
我有時想,這件寬大的禪椅怎么會出現在皖南。徽人向來重儒重商不重釋,禪椅的出現似乎有點匪夷所思。轉而一想,它可能就不是什么坐禪的椅子,是文人用的家什兒。從清末翰林許承堯《歙事閑譚》揖錄的掌故看,晚明的徽州,因為有黃山白岳佳山水,因為有富甲天下的徽商遍布蘇揚湖杭,因為有令人景仰的程朱闕里,因為有像吳用卿享“吳太學書畫船”海內之譽的一批大收藏家,文士交流十分活躍。同時代的董其昌、陳繼儒、李流芳等東南吳地大文士也與偏隅一方的隱士名流,或游或交,過從頻頻。以致秦淮的寇白門也作黃山之游,時人便有了“白門移得絲絲柳,黃海歸來步步云”的題詠。
從明·曹臣《舌華錄》看,處于深山中的古徽州并不因閉塞而少名士風流。其中載有一則故事很是有味:“羅遠游家呈坎山中,多古書舊帖,曹臣常過之,數日不歸。一日,臣欲急歸,羅留之,不允。時天欲雨,鄰山初合,松竹之巔,半露云表。指謂臣曰:‘汝縱不戀故人,忍舍此米家筆耶?’復留累日。”初讀此小品,便過目不忘。“忍舍此米家筆耶?”,真是舌尖上的蓮花。山中風流,何輸魏晉!